“對了,既然你的身子已經(jīng)大好,那下個月就出來走動走動吧。江充儀那兒的宮務(wù),還是交回你打理,幾天前朕已經(jīng)在貴妃那兒提過這事了?!庇钗奈跸肫鹆饲皫滋炝痔t(yī)說的話,便順口提了一下。
沈茉云怔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道:“是,我知道了?!?
宇文熙笑道:“這幾年你可是悠閑了,只顧躲在長樂宮過日子,看得朕都有些嫉妒了。身體好了,也動動吧,不然人都懶了?!?
沈茉云聽了,抿唇一笑:“皇上是天下共主、萬民之首,定是能者多勞。我不過一微不足道的女子,自是多多偷閑,哪能跟您相提并論呢?”
“話不是這么說……
正說著話,五皇子宇文瑞走了進來。當(dāng)年圓潤可愛的小包子已經(jīng)拉長了身形,五官略略長開,隱約可以看出沈茉云的影子,一見到父母,便先走上前行禮:“父皇,阿娘?!?
宇文熙招手讓宇文瑞過來,針對兒子這些天的學(xué)習(xí)進度問了好些問題,見他回答得頭頭是道,心下倒也滿意,便點頭道:“說得不錯,但切忌不可得意,日后還得繼續(xù)依照太傅的教導(dǎo)去做,知道嗎?”
“是,兒子知道了。”宇文瑞恭敬地說著,然后神情一轉(zhuǎn),朝宇文熙討好地笑道:“父皇,您上回說過,只要我能跟得上楊太傅的課學(xué),便送一匹大宛馬給我……”
沈茉云聽了,十分納悶:“瑞兒,你跟寶兒是怎么了?天天念著去校場跑馬,真這么有趣?”
大齊朝不拘女子騎射,可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后,一直都在適應(yīng)陌生的環(huán)境,完全沒時間去學(xué)騎馬,幸好前身也不好這個,這才蒙混得過去。等適應(yīng)好了,又進了宮,整天算來算去,就更沒時間了,就連蕭皇后,也沒幾次伴駕出狩的機會。如今看到兒女這么興致勃勃的樣子,倒是勾起了她的興趣。
宇文熙先是對兒子說:“大宛馬性烈,你現(xiàn)在騎不了。先學(xué)著騎小馬駒,等你的騎術(shù)過關(guān)了,再想大宛馬也不遲?!比缓罂聪蛏蜍栽?,“說起來,你進宮多年,倒還真沒見過你去校場。往年狩獵,都是留你在宮中。”
沈茉云笑了笑,道:“是啊,孩子小,走不開,也是不巧了?!睍r間錯開,她也沒辦法。
皇室每年例行都會有一次秋狩和春狩,偶爾皇帝想輕松一下,也會御駕親征。永旭帝登基多年,因為政務(wù)繁瑣,參加狩獵的次數(shù)一只手就能數(shù)得過來。不過現(xiàn)在國事漸順,地方太平,邊境也沒有大的干戈,宇文熙想了想,道:“春狩是來不及了,等到今年秋狩,朕也前往吧。想來已是有兩三年沒參加過,怕是技藝都生疏了?!?
寶兒拉著宇文琦走過來,聽到宇文熙這話,直接就笑道:“父皇,如果您今年要去秋狩,您忘了誰都不能忘了女兒啊,否則我就自個跟著去?!?
宇文熙笑了一下,看向沈茉云:“你看看,這孩子,倒是會威脅人了?!?
“我不管,反正父皇一定要帶我去。”寶兒扔下宇文琦,走到宇文熙身邊晃著他說道,一點都不怕觸怒他。
被寶兒拋下的宇文琦很自覺地走到兄長旁邊站著,而宇文瑞則是小聲地問他:“阿琦,昨兒晚上起風(fēng),有沒有被凍到?”說著,還摸了摸宇文琦的額頭。
宇文琦任由宇文瑞摸著,同樣小小聲地說:“沒事,阿娘讓奶娘給我穿衣了,不冷。”
宇文瑞見弟弟沒有發(fā)熱,精神也好,便滿意放下手,道:“這幾天太傅在講論語,有幾個小故事很有意思,晚上我去講給你聽。”
“好?!庇钗溺p眼一亮,喜滋滋地笑開了。
另一邊,寶兒正在磨著宇文熙帶她去參加秋狩,好不容易宇文熙就要松口之際,宇文琦突然開口道:“可是阿姐學(xué)騎射才短短半年,怕是還不嫻熟此道。父皇,讓阿姐去真的好嗎?”
宇文瑞低下頭,怕自已忍不住笑出來,被胞姐看到日后找他麻煩。
寶兒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繼續(xù)磨著宇文熙:“父皇,還有半年呢,我一定會好好練習(xí)的,您答應(yīng)我吧?!蓖A送?,像是做了什么痛苦的決定似的,說道,“最多,我一定好好聽楊太傅講課,絕對不分心。還有還有,我會好好學(xué)琴的,太傅讓我彈什么我就彈什么,這樣可以了吧?”
宇文熙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本來就打算帶愛女去的,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寶兒會愿意更花心思在學(xué)業(yè)上,于是輕拍著她的肩膀,道:“行,帶你去了?!碧ь^,卻看到兩個兒子渴望的眼神,嘴角一抽:“你們不行,等你們在寶兒這么大了,再讓你們?nèi)?。?
兩個兒子自是很失落,沈茉云心底卻是雀躍不已,邊期盼著秋狩快些到來,邊盤算著什么時候她也去校場練習(xí)一下。不然到時候,所有人都騎馬,只有她一人在車上坐著,那就不是普通的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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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影閣
一身青衣的秦美人向端坐在椅子上的秦婕妤屈膝行禮道:“妾拜見婕妤娘娘?!?
秦婕妤淡淡地點了點頭,心里多少有些復(fù)雜,但還是讓她起來了,然后道:“你初入宮廷,有什么不懂的就來問我,千萬別魯莽行事?!?
秦美人恭敬地低頭道:“堂姐放心,我明白?!?
秦婕妤道:“雖然你我不是嫡親姐妹,但都是從安樂候府出來的,并不是外人,比起旁人,自是要親近些?!?
秦美人含笑點頭道:“是的,堂姐?!?
秦婕妤臉上閃過一絲滿意,隨即又皺了皺眉頭,道:“我聽說,你跟一個姓郭的良人走得極近?是怎么回事?”
秦美人也微微皺眉,道:“父親以前外放兗州時,我曾與郭良人相交過一段時間。這次選秀,沒想到就撞上了。郭良人在家中時被她的父母當(dāng)做掌中珍寶一樣地寵著,脾氣難免大了些,可心眼兒不壞……”
秦婕妤斬釘截鐵地說:“脾氣氣大了些?在這里,最要不得的就是脾氣。日后,你還是遠(yuǎn)著她吧,別到時候她闖出大禍來,還連累到你?!?
秦美人略顯猶豫:“應(yīng)該不會吧,她人還是挺好的,就是心直口快了些?!?
秦婕妤冷冷一笑:“心直口快?告訴你,在我們,在貴妃面前心直口快些,最多就是小懲大戒,怎么著貴妃也不會弄死她??梢窃诤勇骞髅媲靶闹笨诳煨F(xiàn)在被關(guān)在掖庭里的孔氏就是她的下場?!?
秦美人不由得咽了咽唾沫,覺得喉嚨有些澀疼,小心地問道:“堂姐,那件事兒,究竟是怎樣的?”
傳聞或許夸大其詞,但肯定是空穴來風(fēng),只是外面的人并不清楚事情經(jīng)過而已。在家中時,母親略略提過,可也不得其法,現(xiàn)在見有機會知道,秦美人也不由得好奇起來。
秦婕妤看了她一眼,道:“其實事情經(jīng)過倒也簡單,說與你知道也好?!?
得罪河洛公主的是一個姓孔的五品才人,這個孔才人有點特別,她并不是通過選秀選上來的宮嬪,而是出身教坊。去年的某場宮宴上,孔才人被安排在宴會上獻(xiàn)舞,因舞姿出眾被皇帝看中,一夜寵幸后便納了她入后宮。因孔才人舞姿甚美,皇帝也頗為喜歡看她跳舞,一時間,她在后宮倒還算風(fēng)光。
孔才人出身不高,一朝得勢便開始忘形了,當(dāng)然如貴妃等高位妃嬪她還不敢得罪,可是面對同級或者其他不受寵的妃嬪,就沒這么客氣了。那一天,孔才人在回去院落的途中,正好遇到了河洛公主,因走得急,不小心撞了一下河洛公主的宮女,打翻了那宮女手中的東西不說,還弄臟了自已的衣裙。
當(dāng)時,河洛公主只是看了一眼狼狽的兩人,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以后走路還是小心些,免得下次把自已脖子上的東西給撞沒了。”
孔才人自進宮后還算順風(fēng)順?biāo)?,哪受過這個氣?哪怕她早聽說過河洛公主異常得寵,可也只以為是傳夸大,加上河洛公主的生母沈淑妃一向深居簡出,鮮少于人前露面,便不顧一旁宮女的暗示,氣極地說道:“我如何走路自會注意,不敢勞煩公主為我操心。倒是我前些日子聽說淑妃娘娘長年臥病在床,湯藥不斷,聽得我實在糾心。正好,前兩日皇上賞下了一支上好的人參,我身體好,一向是用不著的。公主若是不嫌棄,我一會兒就遣人送去長樂宮,正好給淑妃娘娘用來補身養(yǎng)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