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慶宮,柳貴妃斜倚在繡榻上,手中執(zhí)著一把描金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道:“還是查不出那晚長樂宮發(fā)生的事?”
小太監(jiān)低著頭說道:“從長樂宮被遣出來的人,皇后娘娘全部送去了浣衣局,昭明宮那邊又盯得緊,奴婢無能,實在無法接近。至于還在長樂宮伺候的下人,口風緊得很,套不出一星半點,只能知道,那一晚皇上確實是龍顏大怒?!?
說到這里,小太監(jiān)停了下來,偷偷地抬眸看了一眼榻上的美麗女子,咽了咽口水,繼續(xù)說道:“昭明宮的人口風向來緊,而皇上那邊兒,就更打探了,奴婢……”
“行了,下去吧。”柳貴妃聽得心里有一絲煩亂,不耐煩地打斷了小太監(jiān)的話,揮手讓人退下。
“奴婢告退?!毙√O(jiān)又等了一會兒,見柳貴妃沒有其他話要交待,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中。
宮女巧如上前輕輕捏著柳貴妃的肩膀,讓她平靜了一些。柳貴妃忽然道:“那個觸怒皇上的宮女,司闈那里可以記錄?”雖然官方說法是晚夏沖撞了皇上,可是這個“沖撞”可以有很多種解釋,潛邸多年,柳貴妃并不是笨蛋,再看不出來里面的門道,她真該一頭撞墻了。像朱修儀那種整天只會喳喳呼呼的女人,后宮還是極少數(shù)的。
巧如道:“沒有,奴婢問過了,那晚只記了娘娘您這兒的?!?
柳貴妃冷哼一聲,道:“還真是防不勝防,到哪兒都有這些不長眼的賤人,龍床是這么好上的嗎?也不稱稱自已的斤兩?!鳖D了一下,又問:“淑妃的胎如何?不會像蕭充容一樣,動不動就請?zhí)t(yī)吧?哼,弄得整個皇宮沒個安生日子?!闭Z氣酸得很。
巧如不由得放輕手中的力道,小心說:“沒聽說長樂宮有什么鬧騰,安靜得很?!?
柳貴妃冷冷地一挑眉,道:“算她走運,這樣都沒事,真能沉得住氣。不過淑妃也太心慈手軟了,這種丫頭,應(yīng)該一早就打死,還留在身邊做什么?!?
巧如跟在柳貴妃身邊多年,知道不少事情,忙寬慰道:“娘娘最是精明厲害不過,淑妃娘娘哪能跟您比呢。淑妃娘娘一看就是個軟性子,就不奇怪她能被個宮女唬弄過去,換成主子您,誰敢放肆?”
柳貴妃聽得笑了,雖然知道這是巧如哄她的話,不過心里聽著也高興,道:“還是你會說話,要是延慶宮也來上這么一遭,看本宮如何整治那些不安份的小賤人。”說著,眼神犀利地掃向了一旁的宮女。
宮女們低頭再低頭,努力減少自已的存在感,生怕柳貴妃心情不好,拿她們?nèi)鰵?。淑妃無權(quán)無子,圣寵在宮中也是平平,打罰宮女自然諸多顧忌。可是柳貴妃曾替皇后代掌金印管理過宮務(wù)一段時間,圣寵又隆,可說是妃嬪中的第一人,整治她們,不會顧忌太多。
柳貴妃忽然又斂去了笑容,嘆道:“軟性子又怎么樣?好壞她肚子的孩子就是護身符,而本宮……”眼中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痛苦。
巧如小聲地說:“娘娘莫急,這孩子也是得靠緣份,賢妃娘娘同樣是多年無孕。改天,咱們讓太醫(yī)再開個藥方子,好好調(diào)養(yǎng),指不定哪天就有喜訊了?!?
柳貴妃卻是一臉不耐地揮手,道:“本宮累了,先歇一會兒,都退下吧?!?
“是?!鼻扇巛p巧地一福身,上前扶著柳貴妃進去內(nèi)室,伺候她躺下后,這才跟其他宮女齊齊退出。
話說另一頭,蕭皇后看完冊子后,略微琢磨了一下,便派人去請皇帝下朝后過來昭明宮,說是有事相商。當夜,皇帝留宿于昭明宮,交談內(nèi)容無人得知。
三天后,二皇子在課堂上頂撞師傅,還動手推倒來勸架的伴讀內(nèi)侍,皇帝知道后大怒,當即訓斥了二皇子一頓,又下旨教子無方,禁足三個月,罰俸半年。
當沈茉云聽到這個消息時,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她昨天才從秦允那里推測出張德妃是最有可能派人挑唆晚夏犯事的人,卻沒想到,皇帝的行動力也不弱,轉(zhuǎn)過身就找機會削了張德妃一頓。除了晚夏那件事外,她想不出其他理由。這個皇帝,夠精明的。
“主子……”素月見她沉默許久,不由得擔心地喚了一聲。
沈茉云回過神,道:“沒事,不過想些事兒入神罷了?!庇种钢郎系哪且化B紙張,道:“明兒將這些送去昭明宮給皇后娘娘過目吧?!闭腔实哿P她抄寫的那三十遍《女戒》。
“是的,主子?!彼卦聭?yīng)道。
待素月離開后,沈茉云仔細地盤算了一下現(xiàn)在的情勢,決定先按兵不動,先生下孩子再做打算,最多這幾個月她貓在長樂宮哪兒都不去,安胎最重要。
先是淑妃被禁足,然后是張德妃出事,腦子轉(zhuǎn)得快的人很快就將這兩件事想到了一起,除了閑說幾句,倒也沒人沒眼色到明目張膽地說出來。到了端午節(jié),皇帝依例賞了東西去長樂宮,卻獨獨漏了清寧宮那一份,這就更能說明問題了。